滚滚金沙江刚好流入会东的那个地方有一个诗意的名字,叫芦车林。大概是因为那里遍布芦苇,每年从秋天开始,漫山遍野的芦苇花穗随着温柔的江风起伏跌宕。好一个美丽闲适的世外桃源,对吗?不!恰恰相反,曾经的芦车林是铁柳镇最贫穷、最落后的地方。作为铁柳镇贫困村之一——花山村的一个村民小组,直至2017年,这里仍然没有通公路,从花山村村委会到芦车林,海拔落差近千米,全程是陡峭的悬崖,下山需要步行2小时,上山所耗费的时间则要超过两倍不止。

(2018年芦车林村落)
恶劣的交通条件和自然环境造就了当地独特的民居建筑——石板房,因为没有办法运输砖瓦等建材,当地人只好就地取材,打磨石片、石块筑墙,房顶用茅草、泥土混合拍打紧实,低矮简陋的石板房就是世代芦车林人躲风避雨的唯一港湾。活跃的地质灾害、崎岖遥远的对外道路,对于他们而言,平安、健康的生活下去就已经用尽全力了,至于脱贫奔小康,那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如同江边的芦苇一样,自由蛮荒生长。
我曾和同事到芦车林采访,走在铺满厚厚落叶的小道,惟一的感受就是寂静、荒凉,在这里时间仿佛停止了,可是明明金沙江的怒涛就在耳旁回响,是否我的耳朵、眼睛中有一个在说谎?终于,我们找到一户有人在的人家,一对年迈的夫妻正在生火做饭。如今,偌大的村庄只有5人留守,几乎户户举家外出打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第一批到来的人发现这里并选择定居下来?我迫不及待的问道。老人告诉我,先民曾经在高山、平原生活,因为建国前匪患严重、恶霸横行,大家不堪侵扰,一路顺着金沙江逃避,最终选择了芦车林,这个偏僻到土匪也不愿意前往的地方。噢!土匪!打劫!多么陌生遥远的词汇啊!茅草、泥土做的屋顶会漏雨么?小孩在哪里读书?生病了怎么办?我的疑问连珠炮般一个接一个,老人端出一串芭蕉果,示意我坐下来慢慢讲。

(2018年芦车林留守的群众)
那是一九三五年五月,中央红军(一方面军)在国民党的围追堵截下被迫长征,先遣部队三军团十三团在相距不远的洪门渡口一举击溃前来堵截的民团,夺得木船一只,在李明录等船工的帮助下胜利度过金沙江,彻底粉碎了国民党围堵扼杀红军的反动计划。红军渡江后,立即查抄了国民党区长王联三和民团团长康练伯的家,并将查抄的粮食、红糖、盐巴等物分给群众,有理想、求进步的人士紧跟着红军的步伐,一路北上,革命的火种就此播撒,芦车林人民终于看到了当家做主的曙光。
新中国成立、会东建县,一切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伴随着脱贫攻坚的号角吹响,花山村成为首批纳入帮扶援助的贫困村,驻村工作队、农技员、包村干部都来了,大家一齐争资金、争项目、免费教会群众种养技术。短短几年时间,路通了、水通了、电网改造了、房屋亮化一新,数千亩绵延的芒果花开遍全村的每一个角落,幸福的歌声在山谷中悠扬传唱。与此同时,靠近江边的芦车林迎来了更大的机遇,大国重器乌东德水电站正式开工建设,整村群众都将搬离这个禁锢了几代人的地方,去往他们做梦也未曾想象过的安置点新家园。村民们眼含热泪、心怀感恩,收拾好行囊与家乡郑重告别。再见了,担惊受怕的日子,再见了,穷苦艰难的过往,再见了,芦车林。

(乌东德水电站蓄水后的芦车林)
今天,从地理学的意义上来讲,芦车林已经不复存在,因为它已沉没在乌东德水电站库区数百米水底之下,但我相信,事物彻底的消亡是最后一个人将它遗忘。在某个安逸闲适的傍晚,宽敞明亮的安置房中,一定会有人想起那个回不去的故乡,并与他最亲密的人分享。从这个层面来讲,芦车林永远不会消亡。
朋友,如果某一日你乘游轮行至会理市和会东县的交界,在金沙江第一个转弯处,可以轻声打个招呼,你好!芦车林。
会东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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